朗月照松山

《一身清》

  “我等就祝贺宁寻将军此次凯旋而归啦!”将军府中,宾客祝贺之声连连响起,一时之间觥筹交错,颇为热闹。

  而这场庆功宴坐在正位的主角——宁将军。出师多次每每大退敌军风光归朝,立战功赫赫,乍一听还以为是经验丰富年长稳重,留一把胡须的沙场老将。其实不然,宁寻不过弱冠之年,二十岁正是青春时。

  关于宁寻,无人不知无人不晓,相十五束发便在战场的腥风血雨中厮杀,留下无数佳话。当然也有人对此持怀疑态度,宁将军也不恼,只是不咸不淡的一笑。“我年纪小,正常。”

  当然了,宁寻最常被人夸赞的还有相貌身形。剑眉轻挑,星目灿耀,凌厉的下颚线又生得一双薄情唇角。偏偏平常眼里汪着松山春水,舞起刀剑跨在战马上又是一副意气风发的锋利少年意,实在是撩人心弦,不知惹得多少男男女女芳心暗许。

  此时宁寻正在酒桌上与人以酒相迎,几壶烈酒空空,宾客们都有些醉意,不那么吵闹了,他却依旧是身姿挺拔,脸上依旧是淡淡笑意。“宁大将军啊,前几日我从江南过,偶得美人一位,绝对是你喜欢的款式!”一道爽朗的声音划过来,带着意味不明的笑,还拍了拍他的背,说话者正是宁寻的发小张谦。

  嗯,怪不得听着贱贱的。

  “自己收着吧,我对你们公子哥那套可不感兴趣。”宁寻没什么表情的回到。当时有权有势的,稍微有点小钱的人家,哪位老爷不养几个小眷的玩玩,少男少女都有,最近又流行起什么娈童,宁寻向来对这些嗤之以鼻。

  “哎呀,你别急着评价啊,人家长的可是一个冰清玉洁貌美如花举世无双,而且…后颈生了俩痣呢,你真不要?况且,什么叫‘你们公子哥那套’啊。”张谦撅了噘嘴,表示不服。

  “什么…痣啊,”宁寻皱了皱眉,有些闷闷的:“你真以为重要的是痣?”

  “我知道啊,但人不得向前看啊。”张谦低头看了眼手掌,也没管宁寻要没要,又是一喝,让下属把他说的大美人带来了。

  不一会,就有人来报:“王爷,人已经带来了。”

  宁寻抬头一看,不看还好,一看就被惊住了,脸色纷纭,一时不知如何评价。

  也不怪他,张谦更是一惊,心说坏事了,暗暗骂了一句多事的下人。

  只见眼前的人薄薄的披了一层粉色轻纱,扁平的胸与微翘的臀堪堪用些藕色丝绸裹着,一双又白又光的腿延伸下来,脚腕处系了个铃铛叮叮的响。

  这都不是重点,重点是他那张看不出原状的脸被胭脂水粉裹着,红唇浓眼,过于靓丽。看得出底子很好,不过这一番折腾之后却只显得怪异。整个人此时显得…非凡脱俗。

  张谦:“你听我解释…”他正想起来发火,刚一站起来就被宁寻拉回到位子上。

  “歇歇。”宁寻把杯中酒一饮而尽。

  张谦坐下乖乖从命,内心草泥马飞奔,准备看这位发挥。

  宁寻什么也没做,只是起身把披肩披在美人身上。

  他第一眼就觉得有些惊讶,不只是惊讶于眼前人的打扮,更是被他有些相像的眉眼看的有些恍神。

  人最后还是被收下了,宁寻也不知道为什么,或许是那双眼里被他记忆里的河水浸过,或许是酒有些醉人,又或许是张谦太能闹腾。

  此时客人们都已经离开了,张谦也走了,宁寻不知如何称呼他,就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,领人到了东内院,让他先去换身衣服,洗掉脸上厚重的妆容。

  “你…有名字吗?”宁寻低头看着他的睫毛,有些期盼的盯着他看。

  “阮圆圆。”他第一次开口,声音有些颤抖,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寒冷,嗓音嘶哑,像初春融化的雪水,冷冷的好听。

  “什么yuan?”宁寻有些失望,但是听到这个字眼还是抱有期待,毕竟实在和他记忆中的少年太相似了。

  “圆润的圆。”他回答到。

  宁寻觉得有些好笑,说道:“你洗净了脸换了寻常的服饰,好看多了,也不至于女气相,性格又如松山的冰雪,看起来好像不近人情,怎么名字这样可爱。”

  不等人回答,他又开口道:“换一个名字好不好,我赐你名正清,正直的正,清风的清,正清。”

  乌云恰好遮住了月光,月色昏暗,但是宁寻眼中塞满了星星,正熠熠亮着。被赐名的正清愣愣的抬眼,又慌张的低头,好像被面前人眼中的灼热的情绪烫了一下,支支吾吾的答应道谢。

  “阮正清。”宁寻喃喃低语一句,而正清也小猫似的轻轻应一句。

  

  我就是正清啊,小寻。

  但是我怎么能够开口。

  我怎么够的和你开口。

  

  “明日,你想吃什么,就吩咐下人去做吧,也不早了,一会我让管事给你安排。”宁寻抬头看了他一眼,说道。

  “好。”正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,一时间思绪万千。

  一番洗漱过后,他躺上松软的床,呆呆的看着天花板。过了一会,转身侧躺,微微蜷着合了眼,进入梦乡。

  梦里画面转换的混乱,一会是元母在身后的尸血中将他推到暗门,他在又窄又闷的暗道中边哭边逃跑。一会是元父与奸臣在朝上互相争辩,他与一众亲人跪地发颤。一会是在马车颠簸,一会是被人羞辱。梦中是永无白日的昏暗,充斥着真实又虚幻的血腥味,嘶哑的尖叫,冤屈的愤恨,这些梦魇是锁链一样,冷冰冰的贴在他身上,掐进血肉里,让他日夜难安。

  唯一的晴天暖阳,是那个比自己年长却矮里公分的小宁寻,拉着他的手说要好一辈子,笑着踮起脚佯装生气直呼“元正清”的小宁寻。

  辗转七八年,命运弄人,终于找到你了。元正清睁眼,笑着笑着两行泪珠滚落,掉进双鬓的头发不见踪影,只留下两条淡淡的水痕。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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